钟离缓缓伸手,凭着记忆抚上她的脸,叶落愣住了,随后捂住了他的手,喉咙生涩,可是她却连话都无法说出口。
“我很难没有怨言,在那段时间里,我从最初的茫然到后来的绝望,不是对自己的境遇,是对我们之间的感情。我本来可以直接挣脱,但我在等你,等你给我解释,可你的解释也不过是再一次不顾我的意见,在贝利亚尔面前……”钟离平静的说,无悲无喜,叶落没有开口。
“当时有很多种办法,我不知道是你没想到还是别的原因。”钟离缓缓开口,“真要说的话,当时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,但是当得知之前的三十天非你本意,我还是……还是有了希翼。我不是放不下感情,不是放不下你——”
“是我离不开你,我知道当你决定离开,我绝对拦不住你,并且将永远失去你。”叶落苦笑,“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,从一开始我就在想,如若不是因为我哥,我甚至可能都没办法得到你一个施舍的目光,更勿论和你结为伴侣。多少次我觉得这是黄粱一梦,多少次觉得不真实,我一次次的自我怀疑,最后衍生了心魔,我无法挣脱,直到这次爆发出来。”
“……”钟离只觉得心生疲惫。
“你看到了我心里的黑暗,你也看到了里面是有多么肮脏龌龊,但是唯独一点,放你的那块地方,是干净的。”叶落颤声道。
“所以,我最初选择你,就是因为你眼里我无法直视的炽热的感情。”钟离声音柔和下来,他搂住了叶落的脖子,在她的眉心,落下一吻,他还是选择了释然。
叶落刚要伸手抱他被他下意识的躲开了,钟离意识到后张了张口:“抱歉。”
“不,是我自己的原因。”叶落轻声道,“那么……我可以把你抱到床上去休息吗?毕竟……”
钟离本意是想拒绝,但是望着她的目光一时无法拒绝,只能点头。
随后他就被叶落抱到了怀里,湿漉漉的长发垂了下来,他的身体习惯性的想靠近,可是与之相反的是心里自然而然的恐惧,他闭上了眼,靠在了叶落的肩头。
叶落呼吸一置。
钟离似乎很是疲惫,很快就睡着了。
叶落静静靠在他身边,窗外下着雨,滴答滴答的声响却有种宁静的感觉,按理说这样的天气很容易睡着,可是她却异常清醒。
她还记得那时,甘雨跟她说,离于人潮的孤独的时候,她说:“我都明白。”
甘雨刚想说什么,她朝着甘雨伸出了手:“因为,我也是异类。”
她很少想要什么,父母离世,所有的遗产包括房子都被大伯拿走,自己却被送进了福利院。哥哥陈旭阳在大伯拿到父母遗产的那一刻,被送到国外进修,也因此,他至死都觉得对自己有深深的亏欠。
的确,她在自己无助孤寂的最初,也曾恨过怨过的。
可是当他一力为自己营造一个温暖而美好的世界的时候,她就很难再去怨恨了,而最后他却为了这亏欠竭尽全力的弥补,他被悔恨拖了一辈子,那自己呢?
那暗无天日的二十年,回想起来却连可以回忆的都没有,她什么都不记得,可是心却还是感觉到枯竭,她竭力的想要挣脱,却连束缚自己的是什么都不知道。
那个世界,大概只有陈旭阳才会真的心疼她为她哭泣吧,可如今已经成为鹿弥的陈旭阳都去世了。
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,而纵观这一生,她也只剩下钟离了。
她唯一的光。
从没人告诉她该怎么去爱,父母教不了她了,鹿弥自己都不知道,可除此之外,还有谁呢?而当她笨拙的全凭心意,钟离却还是一眼看到了之后那赤忱的爱意。
他无意去要求什么什么技巧,活了那么长时间,他看的够多了,但是与众不同的是,这双眼睛只有他,看的只是他。
六千年的年月,三千七百年的执政生涯,他习惯于权衡利弊,情感淡漠的他从一开始就想过各种结局,包括离开。
磨损对他最大的影响就是记忆深刻,感情却越发淡漠,也因此他离开毫无负担,叶落一开始就清楚。原本她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,而当她爱上了这个神明,也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的离开。能怎么办呢?
叶落起身去抽屉拿出了香料,而就在这间隙,钟离因为声响睁开了眼。香料有的是他调制的,有的则是那些仙人赠予的。
叶落选了一种安眠的,香料点上之后,她又爬上了床,给装睡的钟离拉了拉被子,躺了下来。钟离静了片刻,扭头去看叶落,虽然看不见,但他却也能感觉到叶落在看他。
“吵醒你了吗?”叶落轻声道,“抱歉,我只是有些失眠,继续睡吧,我不会出声了。”
叶落的确没再出声,但那香料却依旧没有让她睡着。
甚至于她接着失眠了整整七天。
无可奈何之下的她去找归终,归终讶异的看着她,因为失眠叶落像是变了一个样。
“按理说摩拉克斯的房间是有香料的啊。”归终意外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