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屋里,就见柳元洵一脸茫然,先看了看他手里的碗,又侧头瞧了瞧他空荡荡的身后,问了句:“淩亭呢?”
顾莲沼心情更糟,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做这等蠢事。可药已经抢来了,他总不能搁下药碗,再将淩亭叫回来吧?
他掩下眸中烦躁,道:“洪公公多次嘱咐,叫我照顾好王爷,我若平日里诸事不沾,应付洪公公的时候难免生疏,恐会叫他察觉。不过是些小事,我与淩大人交替来做,他也能省心些。”
这话说得漂亮又讲理,柳元洵虽觉得有些不方便,但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。这事若没有洪公公盯着,他大可以直接拒绝,说自己习惯了淩亭,不愿旁人近身侍候,可有了洪公公,他便不能不替顾莲沼考虑了。
他还惦记着顾莲沼刚刚的冷脸,喝药的时候难免多问了一句,“你方才……可是不高兴了?”
顾莲沼摸爬滚打多少年,早练出一副见人说人话、见鬼说鬼话的本事,柳元洵问起时他也不慌,只将话题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引。
他道:“自我娘死后,这个名字便没人叫过了,一时提起,难免心情不佳,王爷不要见怪。”
柳元洵同情渐起,“阿峤是个好名字,寓意也好,你娘起名字的时候一定很用心。”
是啊。起这个名字的时候,他娘还做着顾明远接她入京城的美梦,所以爱他、宠他、呵护他。后来,当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的时候,她的人生已经被毁了。
她既恨顾明远毁了自己的一生,又怀着点可笑的期望,期盼他有朝一日来娶她。爱意浓的时候,她就抱着自己,说顾大人是个高风亮节的君子,只可惜运气不好,娶了个凶悍的母大虫。怨气浓的时候,她就拿针扎他,一边将他刺得浑身血珠,一边咒骂顾明远,说他是个骗子,说他妻子是个贱人。
无论哪种情绪占上风,她最后都会说一句:“阿峤,阿峤……你真是个孽种。”
顾莲沼明明恶心透了这个名字,可他却藏起心中恶意,弯起一抹淡笑,道:“王爷……您要不要换个称呼?”
柳元洵刚刚喝完药,没淩亭照顾,他便自己取了个杯子打算漱口,一口水含在口中,说不得话,只眨了眨眼睛,表示疑惑。
换称呼?换什么称呼?
“王爷叫我阿峤吧。既然做了别人眼中的真夫妻,顾九这个称号,可能不是很合适。”
柳元洵微微一愣,而后浅浅笑开,温声唤道:“阿峤。”
他这一声,温柔似水,温润动听,叫得顾莲沼恍惚了一瞬,好半晌过去,才轻轻答应了一声。
挺好的。
阿峤这个名字,每听人叫起,他就能忆起那段暗无天日、求助无门的日子。
柳元洵日日叫他“阿峤”,也好时时警醒他,叫他不要贪图这致命的温柔刀,握紧权势才最要紧。
距离顾莲沼问他是否懂周公之礼,已经过去了两日,这两日他坐立难安,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寻这类书。
幼时在宫中,其他皇子都有专人引导,或是找阖眼缘的女官,或是去宫中密室参拜欢喜佛,有数个办法可以通晓房事,他却一直病着,便与之无缘了。
尤其到了后来,太医说泄精伤元,他母妃就更忌讳这些东西了,甚至将他身边的宫女全换成了嬷嬷与太监。
可他早过了懵懂不知羞的年纪,实在做不出找人教他房事的行为,更没有路子去寻那些不能轻易示人的避火图。
他的日常生活都由淩亭照顾,平日里买书也都是去正规大书铺,他要想买这类书,必然绕不过淩亭。可淩亭相当于他半个亲人,他只要想想就尴尬要死,更别提亲自开口了。
思来想去,这事只有两个解决办法:要么找顾莲沼要书,要么去趟宫里的欢喜殿。
后者除了会将消息传进皇兄耳朵里外,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,怕就怕皇兄觉得他在刻意做戏,反倒怀疑上他。
可要是问顾莲沼要避火图,好像又有些冒昧了……
这个问题困扰了他整整两日,直到第三日清晨他才做了决定:还是去宫里吧,宫里的欢喜殿总比外头找来的闲书靠谱。
他离了宫便成了外臣,非召不得入,想入宫就要托人向皇上递信,得了皇上的准许之后才能进宫。
听上去虽麻烦,可这些都是下人的活,来来回回匆匆两趟,午膳用罢,洪公公身边的另一个干儿子就跑来传话了。
“奴才小禄子叩见王爷,祝王爷福寿安康!”
“起来吧,”柳元洵摆了摆手,又看向淩亭,干咳一声道:“我忽然想吃些点心,你去厨房瞧瞧,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口的点心。”
淩亭听出他想支开自己,虽有些不解,但还是点头称是,转身出了门。
柳元洵估计了一下时间,等淩亭走远,这才问道:“皇兄怎么说?”
他在信里只说想进宫去偏殿一趟,并未明说是哪个偏殿,但柳元喆一向懒得管这些琐事,应当会准许。
果然,小禄子仰着一张讨喜的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