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得精细,到太阳偏西,才刚刚绣好最后一朵梅。
绣完,她看了看,又在那梅花上方描了两句诗:百花头上开,冰雪寒中见。
她知道他不喜欢繁复的花样,所以将那字描得很小,因为小,所以绣起来费神,等这两行字绣完已是夜深。
本有些熬不住了,但想到他明日就要走,她又换了只蜡烛,将棉布裁出手帕的方形来,然后锁边,到四更的鼓声传来时,总算将这方手帕做好。
她对着烛光来来回回的看,一会儿觉得做得还不错,一会儿又觉得还比不上绿绮的手艺。
但东西只能做到这样了,再忐忑也是没办法,她小心放好了手帕,吹熄蜡烛,安静睡下。
隔天一早,施菀到清舒阁,陆璘正在次间隔出的书房写着什么,绿绮同其他几名丫鬟在收拾着东西。
施菀在他面前站定,再次用那个万无一失的理由道:“母亲知道你今日走,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安置的。”
“不用。”陆璘没抬头,说道。
“那……”施菀早知他会如此回答,并不意外,只一口气继续道:“昨夜我不小心,把你那块手帕弄脏了,洗不掉,正好我那里有一块新的,就给你拿来了。”
说完,立刻将袖中的手帕拿出来,给他放在了桌角上。
陆璘抬眼看了一下,半天,“嗯”了一声。
施菀便只好道:“那……夫君此去多保重。”
“你平日在母亲身旁,替我劝她不必担忧。”陆璘说。
施菀回道:“好。”
如此,话说完,她也该离开了。
最后看一眼那块叠得周正的手帕,她怀揣着心满意足,面上安静稳重地离开了清舒阁。
待离开院子,步入抄走游廊,脸上不由就绽放出了笑容。
她知道,他会喜欢那手帕的,他喜欢梅花,也喜欢梅花的傲骨,所以他会喜欢那句诗。
清舒阁内,陆璘写好了信,将信晾了叠好,放入信封,然后出门去,叫来小厮长喜,交待道:“把信送去王相公家。”
长喜接了信,有些犹豫道:“老爷不是才说不许公子再和王家往来?”
陆璘看着他道:“要不然,你去把信交给老爷?”
长喜连忙道:“不敢不敢,小的绝不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。”
“那就去送。”陆璘下令道。
长喜无奈叹了口气,嘀咕道:“公子就是倔,回头被老爷知道了……”
见陆璘面露寒色的样子,他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,乖乖去送信。
此时绿绮在屋内收拾完东西,拿开撑窗的木杆去关窗,只听身后“砰”的一声,回头看时,便见手中的撑杆不慎撞倒了香炉,香炉中燃着香,此时烧了一半的香全洒在了桌上。
这桌子可是紫檀木的,她连忙就拿抹布去擦香灰,所幸桌子没事,正松一口气,才发现旁边叠放的手帕也洒了香灰,她拿起帕子抖落香灰,便见柔软的布料上面已经被烧出了几个小洞。
陆璘正好进门来,她拿了帕子道:“公子,是我不好,把香炉弄倒了,香炉灰洒出来,把这帕子烧坏了。”
陆璘去书架上拿要带的书,一边回道:“无妨,东西收好了没?”
绿绮点头:“收好了。”
“给我吧,你去让人备车。”陆璘吩咐。
绿绮立刻出门去安排,随手便将手帕放在桌上,没放好,手帕滑落在桌下的地上,无人注意。
施菀在疏桐院内,听到大门打开,又关上的声音。
于是心里便明白,他走了。
她看着院中一景一物,只觉得连梧桐叶子都没了生机。
初时将手帕送出去的喜悦,到这时全换作了颓丧与失落,好似这大好的时光都变得索然无趣。
直到想起,他兴许随时带上了她绣的手帕,她才又高兴起来,焕发了一丝生机。
陆璘走后,天又渐渐热起来,日头竭尽全力,在这夏末时节炙烤着大地。
陆家没什么异常,每日皆是一样,一样的人,一样的事。施菀每日照旧向婆婆陆夫人请安,侍候陆夫人用膳,偶尔站在一旁看大嫂挺着孕肚笑意盈人、弟媳抱着陆家唯一的男丁耀武扬威,然后回来自己的小院,练一练字,看一看诗书,再拿起自己早已会背的陆璘的诗词文章再看一遍。
几日后,婆婆说大嫂已是临产的人,不便再操劳家事,便将一些繁琐之事交给了弟媳田氏。
大嫂知道婆婆是心疼自己,自是高兴,田氏觉得自己能趁机得到一些管家的权力,也很高兴,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,只有锦心在施菀面前嘀咕:“少夫人也不说去争一争,明明少夫人是老二,而且二公子还是嫡出。”
施菀没说任何话。
她拿什么去争?
她从没学过料理后院家务,也不习惯管束下人,脾性更不如弟媳强势霸道,甚至弟媳有孩子、有夫君、有身边陪嫁的仆人做帮手,她有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