菀想了想:“大概不会吧,原本打算去的,但如果船家晚一些不来,就很难赶上船了。”
陆璘明了,说:“下次再来。”这时看着她身上的医箱,问她:“要不然,这医箱我替你拿着?”
施菀连忙摇头:“不用,我背惯了,也不重。”
“但陈家村我去过,还有段路要走,再不重也是个箱子,就给我拿着吧。”陆璘坚持。
施菀仍是拒绝:“我真的拿得了,实在不用劳烦大人。”
陆璘无奈将伸出的手放下,心想若是丰子奕,她一定会给他的。
往前走着,他时不时看看她,走了一会儿,她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换了边肩膀背,果然走远了是累的。
又走一段,不远处有座山,隐隐能看到一角凉亭。
陆璘问:“那是什么山?我之前同长喜看见过,但我们两人都不知道。”
施菀回答:“云归山,上面的凉亭叫拾玉亭。”
陆璘意外,看着那山峰道:“没想到竟是这么风雅的名字,有什么来历么?”
施菀想起那拾玉亭的来历,觉得说出来有些不好,便只说起云归山:“好像是因为这山是附近最高的山,看着与云齐高,所以叫云归山。”
“不知什么时候有空上去看看……你上去过么?”他问。
施菀点头:“上去过,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去过,我还记得那里面有个道观。”
正说着,远处就看到一片湖,湖边围满了人,湖里摆着十来条扎彩带的长船,显然那就是赛龙舟的地方了。
“快到了。”施菀说。
两人一同往陈家村而去。
他们还在来的路上,村里的人就看到了,纷纷到村头来看,阿英和老村长远远走过来迎接。
老村长去核对田亩时见过陆璘,一见他便跪拜下来,恳切道:“叩见县太爷——”
陆璘连忙上前将人扶起:“老村长,我今日就是来讨杯节气的喜酒喝,只算个客人,不是做官的,您别客气。”
老村长朝他竖大拇指:“好官,陆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,几年前,那徐家的老爷来过,坐着轿子,敲着锣,带了乌泱泱几十号人,那排场,跟皇帝一样。”
施菀在一旁轻笑,陆璘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连忙道:“我实在称不上青天大老爷,这都是我该做的。”
陆璘要扶一扶老村长,老村长却固执道:“县太爷往这边走,我给您带路。”
陆璘跟在他身后,转头看一眼阿英。
阿英看向施菀,拉了她道:“施大夫,走吧,今天有两场龙舟赛,上午是我们自己村的,下午是附近几个村的,上午的快开始了,我们给你和知县大人安排好了位置。”
施菀说:“我先去珍娘家看看。”
“好,我带你过去。”阿英说。
这时陆璘回头看向她们:“我也一同去看看。”
几人到陈家村,见过了村中大部分人,陆璘让老村长先去忙,自己和施菀、阿英一起去了许珍娘家。
陈有田躺在床上,许珍娘在洗衣服。
施菀看过陈有田的腿,说道:“右腿全断了,已没有知觉,治不了,但左腿可以试试。”说着转头看向许珍娘:“端午之后,你带他去一趟馨济堂,我们将他腿骨复位,服药膏让腿长一段时间,但就算能长得好,也不能用重力,顶多是拄拐走一段,腿也会有些弯。”
陈有田问:“那得多少钱?”
施菀算了算,说:“大概一两多。”
陈有田眉目深沉,许珍娘说:“也不算贵,我手上有,端午之后我们就去吧。”
“你那是……”陈有田说不出来话,脸上既痛苦,又愤恨。
他后半边的话是:你那是卖身钱。
这让他屈辱,但又无可奈何。
这时陆璘说:“你们家的田有三亩多,等田回来,到时候若种不了,可以租出去一些,然后……”
他顿了顿,沉声道:“待黄正鸿黄正甫伏法之后,会退还你们一部分钱,这些钱你们收着,若能换回一条腿和以后的生计,也值得。”
他的话就是对陈有田说的,陈有田点点头。
这时陆璘问他:“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,是不是?”
陈有田面带屈辱,又不解地看着陆璘,他不知道陆璘之前还好好的,为什么现在要来这样刺伤他。
陆璘认真道:“这是你妻子用她身为女子,在这世间的立身之本和尊严换来的,她把它用来给你治腿,其实她是害怕你知道后休弃她的,你今天当着本官的面说,你心里是怎么想的,将来会以此为由侮辱她,轻视她,或是抛弃她吗?”
许珍娘在一旁掩面哭起来,甚至没往下听,就跑了出去。
普通的农家人,都对当官的有一种景仰与敬畏,就如同面对神衹一样,他们不敢随意欺骗、糊弄。
陈有田说道:“我是有些过不去,可是想想,我这腿断了,我也过不去,又能怎样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