璘看着她,缓声道:“对不起,吓到你了。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。”
施菀没说话,等着他。
隔了一会儿,他说:“我……”
“以前的事,对不起……”很不容易,他才开口,然后继续道:“其实丰子奕说的对,我就是不可一世,自命不凡,所以才会在以前对你不好……你之前过得很不开心是不是?
“母亲她有没有苛待你?大嫂弟妹她们有没有孤立你?还有府上的下人,他们有好好对你么?”
听他如此问,施菀苦笑一声:“陆大人,我离开陆府,已经四年了。”
陆璘怔然,他明白了她的意思,心中涌起一阵悔恨与痛楚——她离开陆府已经四年了,而这些话,是她在陆府时他该问她的。
他该问她,婆婆待她如何,一切是不是习惯,该听她埋怨妯娌如何争风、下人如何看人下菜碟、京城贵夫人们如何势利,该帮她在府中立足,但他什么都没做。
他没做什么,但他最大的错就是什么都没做。
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,她用一句话告诉他,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。
许久他才道:“我那时说起孩子,是真心的,我是真心打算和你生儿育女、做正常夫妻,只是当时有老师的事,我……”
他因为不知怎么用辞而停了片刻,而施菀则在他停顿时先于他开口道:“陆大人,我不想知道这些,也不太想提以前的事,好吗?”
陆璘哑然无声。
他也想起来,其实和她做正常夫妻,和救不救老师,又有什么关系呢?
这两者并不冲突,而且他们当时已经成婚三年了。
不是正常夫妻,只是因为他不想,娶了她却不愿碰她不愿和她生儿育女,这本就是一种轻视和侮辱。
归根结底,他觉得娶她是对她的恩赐……至于其他,选择权在他,就看他愿不愿意继续恩赐。
他闭上眼,这一刻,看到了自己内心的自负与傲慢。
作为饱读圣贤书的人,他将这种自负与傲慢隐藏得很好,却在娶她那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“时候不早,陆大人早些回去吧。”施菀说完,转身准备回屋。
“等一等——”陆璘叫住她。
她回过头来,他看着她,却又是欲言又止,好半晌才道:“我想过放下,今日才发现我放不下,我……
“我想问你……如果我们没有从前那三年,没有成过婚,也没有过和离,我到安陆来是我们的初见,你有没有可能……会接受我?”
施菀想了片刻才漠然道:“会吧,毕竟大人出身好,长相好,有才华又有前途,算是我够不上的人。
“但在那之前,我也许已经嫁给丰子奕了。丰子奕是县城里首富家的公子,对我又好,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见识的乡下姑娘,遇到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抵抗得住?可是如果我是当初的我,我也不可能医治好他的姐姐,他也不会对我有印象。
“所以……这样的假设并不成立,没有任何意义。”她说。
是没有意义,但他就是想问,想从中寻找一丝希望。
他看着她问:“当初在京城,你嫁我,也是因为……觉得我好吗?你那时,有没有一点喜欢我?”
这是他在此之前很想知道的,但这一刻看清自己后再问出来,却是如此羞愧。他太想要希望,只能用羞愧去换。
施菀沉默许久。
眼前这一幕,他的一句句话,恍惚在梦中。
曾经很多次,她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思,想以此求取他一丝垂怜,但他没给她这样的机会。现在,她又该怎么回答?
她缓声道:“大人的确芝兰玉树、高不可攀,但我那时想得更多的,还是找个依靠。我后来知道母亲是想让三弟来做这个兑现诺言的许婚之人,让他来娶我的,只是爷爷不同意。或许真这样安排,我也会同意吧。”
陆璘看着她,眼中露出一种莫大的失落与绝望,似乎坠崖的人用尽全身力气要抓住崖边的枯木,那枯木却无情断裂,任他坠入崖底。
他站在她面前,有些手足无措,得到答案的那一刻,也证明他对她的执着,是一种打扰。
他似乎该马上离开,却又站在原地不愿离去。
最后施菀道:“今天的事真的多谢大人……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,多说无益。”
陆璘垂下头,低低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说完,后退两步,转过身去。
施菀也转头开门回了院内。
在她院门关上时,陆璘再次回头看过去,夜色中,那门暗黑一片,冰冷无情地阻隔在两人之间。
他驻足良久,才再次转身离去。
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,院内的施菀无力地靠在了门后。
那是她无比熟悉的脚步声,很多年前,她是那么盼着他靠近。
后来,那个卑微爱着他的少女死去了,她亲手将她安葬,然后她成了施大夫……一个再也不会被男女情思所困扰、一心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