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璘沉吟道。
“我想的也是这件事。”李由立刻说:“这是条人命官司,又是被人打死,最后打人者什么事都没有,被打者忍气吞声,加上那说不清的张家和施家的婚事,最好大作文章,让张家告大人一个徇私乱法!”
陆璘没出声,但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。
李由又道:“当初德安府赵知府是与大人联名上奏的,也大力支持大人查徐家,我想他们不会去德安府告,而会去……”
“江陵府。”陆璘说,“江陵府知府,是赵相的学生。”
江陵府为荆湖北路首府,那里的知府衙门也统管治下所有政务。
知道这关系,李由急道:“这可怎么办?这他们去告,九成能成功!”
说完他不知想起什么,又缓了缓心神:“不过,如果大人在京城没人,那还难说,但大人是陆府的公子,又是前王相公的学生,就算是赵相也不敢下手太狠,又是这么一桩小案,所以大人顶多是降级,或是在这安陆任上多待两年,倒不会有什么大事。”
李由松了口气,陆璘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。
李由见他这样,问:“怎么了,不是这样吗?”
“是这样。但……”
陆璘缓缓道:“两方相争,讲究妥协与平衡,大家要达到一个并不那么满意,但也不算太差,也只能如此的结果,京城的政事堂也是如此。
“赵相没准备置我于死地,但他总要得到点什么,不管是我父亲,还是清流党,都不能接受我为此事受死罪或是其他极刑,但也必须付出点别的。
“这个案子一定会被翻来覆去查,但其实真相不重要,结果早已预订,最终多方权衡下,对我会略作惩戒,罚俸降级或是记录在册,影响升迁,但他们会让丰子奕死,让施菀受刑罚或是进大狱,因为在京城,没人替他们说话。”
李由一听之下静默良久。
他忘了,这虽是一个案子,但牵连的人却不是一样的,陆璘说得很对,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,张家告状,江陵府接下案子,赵相一党推波助澜,陆相与清流党人替陆璘辩解,最终的平衡就在其他人那里达成。
李由也明白,陆大人惦念施大夫,他此时的凝重不是因为自己,而是因为担心施大夫。
想着想着,他突然道:“大人,我有一条妙计!”
“你说。”陆璘立刻道。
李由道:“大人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施大夫,甚至可以夸张结果,然后劝施大夫重新嫁给大人,就地办下婚事,这样不会有人再扯张家与施大夫的婚事,更不会有人想动大人的结发妻子,大人替施大夫惩戒张家也是合情合理,而且,大人还成功娶到了施大夫。”
陆璘一时有些怔然。
不得不说,他这还真是条妙计,竟就这样轻而易举救了她,也娶了她。
“那丰子奕呢?”他问。
李由预测不到这样的变数下,丰子奕的结果,试探道:“但大人能做的只有这样了……不是大人不救丰公子,而是自身难保,无能为力。”
陆璘懂他的言外之意:丰子奕是他的对手、他的情敌,就算最终的结果是死,也不用太自责。
但陆璘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。
那个晚上,丰子奕保护了施菀,他很感激;丰子奕打死了张大发,既替施菀报仇雪恨,又绝了后患,他也很感激。
换了他,也会忍不住打死张大发。
他的确不喜欢丰子奕、因丰子奕的存在而生起忌恨,但这并不代表,他要平静地、甚至带着几分乐见其成看着丰子奕死。
而且他很确定,施菀也不会同意的。
她那样善良的一个人,怎么会容许自己安然无恙,让替她出头的丰子奕承担罪责?
陆璘想,这件事只有自己才能承受。
该保护施菀的是他,该出面解决张大发的是他,所以后面引起的一系列事情,也该由他来应对承担。
他是官身,他还有人在京城,比他们力量强得多。
“还有别的办法吗?”他问。
李由觉得前一个已经是自己能想到的最精妙的办法了,甚至是唯一一石多鸟的办法,哪里还有办法比它更好?
他想了许久,才道:“让施家村人上万民书,讲清真相,再送去京城,由陆相直达天听?”
“赵相若是说,对张家就是杀一儆百,所以安陆百姓尽在我掌控之中呢?”陆璘问。
李由没话了,陆璘继续道:“而且,等到案子开审这一步,就晚了。”
那样,案子就要在省城审理,施菀丰子奕他们会被带到省城,案子会被再次提起,甚至有可能进牢房,这对一个女子来说,要承担的太多了。
他不要案子开审,或者说,他不要张家人能成功去告状。
“莫不是……大人想杀人?”李由大吃一惊,惶恐道。
陆璘看向他,并不言语。
不得不说,如果走投无路,这还真是个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