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桌上,祝唯带着私心抢先坐在祝以安旁边。她常借由自然的借口缩短跟他的距离,比如一起出门的时候,坐车喜欢坐在后排,因为那样可以跟他挨在一起,遇到拐弯和上下坡,还能假装没坐稳“不小心”歪到他的肩膀上。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婚姻、生意和最cao心的孩子的学习,觥筹交错间,只有他们各怀心事。祝唯低头吃饭,她虽然成绩还算可以,但也没到能够拿出来让父母炫耀的程度,而且他们最先提及的主角一般都是祝以安,只不过夸他的时候会顺带提一嘴她。就这么想着,碗里被一双筷子夹进来几片炒牛肉,抬头一看,祝以安笑眼盈盈:“多吃牛肉,你正在长身体,高中学习压力大,太瘦了身体容易垮的。”他的语调和举动那么自然,坦荡又平静,旁人眼中,这就是一个称职的哥哥对妹妹恰到好处的关心,可就在三个小时前,两个人才触碰了那层不该逾越的禁忌。舅妈注意到两兄妹的互动,笑说:“真羡慕你们家以安和唯唯,兄妹俩感情真好,不像我们家年年跟她姐姐,两个人就知道整天打架,我们真是心累哟。”祝唯脸发烫,连忙摆手:“没有没有,我跟我哥小时候也有闹矛盾的时候的,小孩子不懂事,都容易这样嘛。”只不过每次都是他让着她。说完,便继续吃碗里的牛肉片。饭正吃着,祝以安被几个叔叔伯伯拉起来劝酒,祝成宪竟然也不拦着。祝唯觉得反感,她当然知道他喝不了酒,好言劝他们不要让祝以安喝,但最终他还是象征性喝了一杯,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祝以安脸已经微微红了。她对这种酒桌文化感到恶心,甚至有想帮他挡酒的想法,可这意味着对那些成年人妥协,何尝不是通过了他们的服从性测试呢。祝以安捕捉到她忧心的眼神,转头笑着缓缓摇头,表示不用担心。然而当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时,祝以安的酒还没有完全醒,虽说有前车之鉴,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。方才还能勉强说几句话,现在似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。祝唯坐在沙发上陪着祝以安,他身上有酒气,她讨厌酒,但喜欢陪着他。她扶过他的肩膀,让他靠在她身上。昏暗的室内灯下,他面色绯红,鼻腔呼出的热气打在她手背上,弄得她心痒痒的,她只希望时间再慢一点。夜在肆意流动,裹挟着无端的念想,悄无声息。她总喜欢在这种时候悄悄观察他,睫毛卷翘的弧度,左脸眼下那颗恰到好处的痣那样好看,使她盯得出神。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是放松的吧。她想,或许他也累了。大部分时候,他都是以紧绷又完美的姿态出现在父母师长眼中,他的一切努力都被视作理所当然,从没有人问过他累不累,只有她知道他高三备考数学竞赛期间患了胃病,那时候她也在准备中考,他没有告诉任何人,她几乎不能想象旁人口中他“毫不费力”的成绩是多少后遗症换来的。他忽地翻了个身,使她慌了神,嘴里溢出细碎的呓语,似乎是“走开”之类的话,她以为他做了噩梦,轻拍他后背,如哄小孩子一般念着“不怕不怕”。他很快安静下来。这让她觉得很满足,曾经她梦魇,他也总是这么哄她睡去,现在竟有种互换角色的奇妙感觉。祝唯盯着他出神,如果会读心就好了,她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。对她、他们以及他们各自,抑或是她不敢肖想的他们共同的未来。又过了不知多久,先前平静下来的祝以安眉头忽然紧锁,即便盖着毯子,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紧绷起来,随后右手开始不安分地挪动。看到他这副模样,她也揪心起来,她紧握住他的右手,如同传递某种安全的信号。不知是否是感受到熟悉的体温,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整个人归于放松。
好好休息吧,哥哥。不用担心其他事情,在我这里,你只需要放松就好了。次日清晨,祝以安醒过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,只依稀记得昨夜不得已喝了两杯酒,随后在意识模糊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。祝唯也没有告诉他昨夜他是如何受他照顾,遭遇梦魇,他又是如何被她弄到房间,最后又是如何睡去。他或许已经猜到。在爷爷奶奶家待的几天里,除夕那天发生的一切,祝以安只字未提,她猜不透他的想法,但隐约觉得他也在矛盾与挣扎。回家以后,日子便像按了快进键,飞速跳跃到元宵,后天就是返校的日子了。返校前一日,祝唯正在房间收拾行李。卧室门被敲了几下,“小唯,你现在方便吗?我想跟你谈谈。”祝唯迟疑了一会,隐约有预感,是关于那天的事情,她冲门外大声喊道:“哥,你进来吧。”祝以安推门进来,转身关上房门,坐在她身边,“哥哥想跟你聊一聊”,他抿唇,紧接着认真道:“关于除夕那天晚上的事情。”祝唯心下一紧,保持沉默,准备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。祝以安见祝唯没有说话,继续说道:“小唯,你也不小了,应该知道对于我们来说,哪些事情是该做的,哪些是不该做的。”“你这个年纪,对异性产生特殊的感情和欲望是很正常的”,他把声音放得更温柔些,似是不想让她受伤:“不要觉得自责和羞愧。”祝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,她本以为他至少会先指责她。他总是如此,即便与他朝夕相处,依旧忍不住被他的温柔、包容和同理心打动,就像冻成负十摄氏度冰块的心被温暖的蜂蜜水一点点化开。就连“欲望”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带一丝别的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