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上的钟已经走过了十二点,伴随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,医院走廊上随处可见送来的伤患和临时应召来的医护志愿者,许疏平顶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地奔走于各个病房,刚迈了只脚进去,就听有人咒骂了句:“该死的反动派!”
她恍若未闻,拿起托盘上的酒精开始给伤口消毒,快速道:“怎么伤的?”
“被一个用异能的狗杂种打中了。”男人讪讪道。
“还好,对方的异能应该不存在毒素,伤得不重。”许疏平说完,又问,“叶队呢?怎么一直不见他?”
“那群人精得很,抓捕的时候跑了几个,叶队还在基地搜查。”男人愤慨道,“就他妈一群吃里扒外的玩意儿,眼看余副队不在了,就拿枪口对准自己人!当初就该把他们丢出去喂丧尸!”
自余衍死后,基地里的老鼠们就跟得了信号似的,一次次冒头作乱,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。他们自称新派,由异能者和携带热武器的普通人组成,极端仇视基地守则及其拥护者,声称守则是对异能者的蛮横压榨,不断鼓动民众加入动乱之中。可偏偏就有许多对守则早有不满的异能者加入了新派,连带着一些蠢蠢欲动的普通人也想借此机会谋得更大的利益。
余衍最初颁布的基地守则虽然照顾了大部分普通人的利益,但相应地也削弱了异能者的特权,堵死了那些靠黑心产业链获利的人的路。末世一乱乱了十年,仅靠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想彻底恢复从前的秩序本身就是一种空谈。余衍的死就像是一个信号,让人看出了叶知瞿暴露的致命弱点,并试图以此击垮他,实现真正的改朝换代。
但他们高估了自己,也低估了叶知瞿。
“不是听说基地守则有新变动了吗?”许疏平给他包扎完毕,接着道,“提高了异能者的待遇,也不再对武器进行严格监管。”
男人一脸冷笑,“那也得看是对谁。”
守则新规定仅对愿意参与丧尸清剿活动的志愿者有效,但那群怂货就只会窝里横,满心满眼只想着如何在基地夺权,而不是解决人类现存的困境。这条新规定还是叶知瞿提出的,既巧妙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,也让那些仍在犹豫的人看清了新派的真面目,从根源上掐灭了反动的火苗。
而近些天新派的疯狂反扑也说明了这个问题。即便动乱的问题仍未解决,民众也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叶知瞿这一边。
男人站起身,客气地道了句谢。
许疏平微微一笑,“要是看见叶队,麻烦告诉他一声,别往医院跑了。”
男人挠了挠头,旋即鬼鬼祟祟地来了句,“叶队……是不是有个男对象在你们这儿啊。”
许疏平刚准备走,闻言道:“你听谁说的?”
“也没谁,”男人含糊道,“就是,大家都说叶队天天来医院,以前余副队在的时候都没那么勤,然后有人看见了,说是个男人。”
许疏平脸色不大好看,也没理他,转身就走了,一路穿过人群上了三楼末尾的一间病房,见人还好好躺着才松了口气。
床上的人一动不动,像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般睁着眼,但瞳孔涣散,没有任何反应。许疏平试探地叫了他一声,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答案,她在一旁坐下,自顾自道:“这是第二十五天。”
“你再没反应,叶队就快疯了。”
余衍离开的那天,还没等几人从悲伤中缓过神来,赵禹也陷入了突发的昏迷之中,并且怪异的是,他在醒来之后,像是失去了灵魂。听不见外界的声音,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,只会一味任人摆布。起先许疏平还猜测是他脑后的伤导致的,但一连二十几天的昏迷却令她不再确定。尤其是在做过检查之后,她发现赵禹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。叶知瞿不惜亲自带来了更为精密的检测仪器,但其结果仍显示毫无问题。
许疏平说只能等,叶知瞿就日复一日地等。他扛着基地所有的重担,还要处理新派的动乱,但对赵禹的照顾还是事事亲力亲为。许疏平有次偶尔路过,看见叶知瞿神色温柔地将对方揽在怀里,小心翼翼地剪掉对方长长的指甲。他自己的眉宇间尚且有沉积已久的疲倦,因为来不及打理,原先银白的长发被他用刀割断,只余一些参差不齐的碎发落在肩上,衣服也皱巴巴地染上了污渍,却给赵禹打理得一丝不苟。
即使接触不多,但许疏平能看出来叶知瞿天生感情淡漠,哪怕面对朝夕相伴的队友的死亡,他都能保持着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冷静,唯独对赵禹……见惯了尔虞我诈,生离死别,许疏平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看到对一个人的爱可以这样赤诚。赵禹是特殊的,但相应的,他一天不醒,叶知瞿的希望就被损耗一分。许疏平不敢想象,在没有人可以牵制叶知瞿的情况下,要是赵禹离开了他,叶知瞿会变成什么样。
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,许疏平站起身,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掠过了她,站定在床前,许疏平闻见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,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紧了紧。
“是那些新派的人?”
来人缓缓摘掉了手上沾染血污的手套,丢进了脚边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