双方下人都知道对方的身份,一方是宰执之家,朝廷高官,一方是皇亲国戚,太后的亲侄子,真闹出了问题都不好看,于是都是拉架,陆璘也知道此时不宜再将事态弄严重,而他又有太多的事没弄清楚,于是掀开了长喜与石全,转身离去了。
下了酒楼,他没上马车,也没等后面的长喜石全,骑上石全的马,头也不回往陆府而去。
韦超说的的确言之凿凿,但很有可能是为了激怒他而信口胡编,他第一件事,便是将这事查清。
当然最好是问施菀,可哪怕是那天遇到韦超,她也并没有和他说起以前的事,若没有这事还好,若有这事,那便是痛不欲生的回忆,他不想让她再去回忆。
所以一回陆府,他便又让人叫来了锦心。
关了房门,他问她道:“上次你说,二少夫人只见过韦超一次,是在德春宫时,另一次是韦超送重阳糕,她没收,还有吗?”
锦心看他的样子有些害怕,却还是确定地摇摇头:“没有了。”
陆璘又问:“重阳节的晚上,你在哪里?”
锦心一惊,回答:“时间太久,我……我忘了……”
“忘了?”陆璘声音泛冷,“是忘了,还是擅自离岗跑去看热闹了?”
陆璘发脾气的时候少,但越是这样的人,发起脾气来就越是可怕,锦心吓了一跳,立刻就跪了下来:“是奴婢错了,那天相国寺里祈祷、做法事,奴婢让少夫人去看看,她不去,府上也是廷哥儿的洗三礼,别人在府上都有赏钱,就我们留在清雪庵的没有,奴婢一时心里不痛快,就趁少夫人睡下,跑去前面看了一会儿法事……也,也很快就回去了……”
陆璘痛恨地看着面前的丫鬟。
她是施菀身边的贴身大丫鬟,连她都跑了,那自然没有旁人在了,他那时就知道,她身边的下人对她并不敬重……
锦心低着头,却也能感觉到陆璘狠狠盯着自己,心惧之下,连忙又道:“真的只是一会儿,很快奴婢就回去了……”
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陆璘却能明白,这只是她的推脱之辞,相国寺与清雪庵一个在前山,一个在后山,以普通人的脚程,来回也要走两三刻,加上她好不容易偷跑过去,当然不会看一下就回去,一定是在前面看了半夜热闹,完全没管清雪庵那边的施菀。
“后来呢,你回去时,二少夫人醒了吗?”他此时倒平静下来,一字一顿,缓缓问。
锦心回道:“应该……没醒吧,奴婢只听到房里没动静,就自己睡下了……”
说罢,她怕被怪罪,又立刻补充道:“当时少夫人本来就每日躺在床上,也不说话,也不出门,奴婢……奴婢怕进去打扰她……”
陆璘意识到哪里不对,问:“当时少夫人生了什么病?是风寒吗?”
锦心呐呐道:“是……是吧……”
“什么叫‘是吧’?你是少夫人身边侍候的,你不知道?”陆璘厉声道。
锦心连忙回答:“焦妈妈说是,奴婢也不知道,之前一直是焦妈妈在侍候,等焦妈妈随夫人回府上,奴婢进去侍候时少夫人就已经病了,每日在床上休养,奴婢只需端茶送水就行了……”
“焦妈妈?”陆璘反问,“为什么是焦妈妈?”
焦妈妈是陆夫人身边的老人,府里的后辈对她都分外客气,怎么会轮到要焦妈妈去侍候施菀?
锦心回道:“奴婢不知道……那时在清雪庵,夫人和少夫人住的是个小院子,她们在院内,奴婢们都在院外,说是斋戒祈福要诚心,不可有太多人侍候,所以就焦妈妈一人在院子里侍候,奴婢们就在外面做些浆洗打扫的事。
“一直到大少夫人临盆,夫人便带着焦妈妈回来了,这时奴婢们才进院内去侍候,然后就是韦大人送糕点的事,还有重阳节的事,也就几天,等重阳节之后,焦妈妈就又过去了。”
陆璘明白,锦心对清雪庵的事一无所知,但清雪庵一定有事,他开口道:“你回去吧,今日我问你话的事,不要说出去。”
“是……”锦心战战兢兢离开,她前脚走,陆璘后脚就也从清舒阁离开,去了沉香院。
天有些阴沉,似乎要下雨,陆璘径直到沉香院正房中,焦妈妈从里间出来,和陆璘道:“公子要探望夫人么?施大夫说夫人哪怕在病中也要常擦洗换衣服,秋兰正在给她擦洗呢,公子要等一下。”
陆璘道:“焦妈妈,我有事同你说,烦请出来一下。”
焦妈妈有些疑惑,却还是与他一同出了正房,陆璘往左右厢房看了看,知道右边厢房是个空房,便从丫鬟手中拿了盏烛台进了那厢房,待焦妈妈进来,将门关上。
房中一盏灯,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,与外面隔绝,便显得异常安静与狭窄,也平添了几分严肃的氛围。
他放下烛台,看着焦妈妈:“妈妈,六年前在清雪庵,你们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?”
焦妈妈神色微微一动,却是垂了眉眼,一副疑惑语气道:“公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?